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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摸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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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是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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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马上离开花坛,回到病房,又怕站起来引起他的注意,他就没有动,木木地坐在那里,希望花坛枯干的草能遮挡住他的身子。

    一高一矮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在谈一笔交易。

    厉云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长时间,他听见有脚步声朝他走过来。

    他还是不敢回头。

    那个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身旁。

    他惊骇地转过头看了看——正是那个焚尸人。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凶险。

    厉云的脸“忽”地一下又红了。现在,他是一个快死的人,这个鬼一样的焚尸人又来了。

    “你干什么?”厉云全身都在激烈地颤抖。

    那个人压低声音说:“我——是——弟。”

    “你走开!”

    “我是来找老卞头的。”

    然后,他重重地坐在了厉云的身旁。他和厉云坐得很近,厉云感到了窒息。

    他又闻到了这个焚尸人身上的那股烧棉花的味道——他一直不认为这个人是什么“弟”。

    “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了。”焚尸人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火化电话,可是去了以后,人还没死呢,白跑一趟!”

    厉云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焚尸人也看着厉云,又说:“北郊那个火葬场总是和我们争抢尸源,我们得经常到这里来转转。”

    厉云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想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把这个焚尸人打倒——他一辈子都没有打过人,再不打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了,不但打不倒这个像铁塔一样的家伙,自己反而会跌倒在地。

    焚尸人回头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另外,我们每拉走一具尸体,还得给这个老卞头一百五十元的回扣——现在办事都是这个样子,真没办法。”

    厉云的手攥得紧紧的,在不停地颤抖。

    那个焚尸人突然把脸俯在厉云的脸上,轻声问:“…你生病了?”

    厉云不说话,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老卞头告诉我,说有个得肺癌的病人,还有一个月活头,说的是你吗?”他关切地问。

    “滚!滚!”厉云终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接着,他愤怒而无助地四下张望,希望这时候有个护士走过来,把这个来自地狱的人赶走。或者,老婆走过来也行。

    可是,四周没有一个人。

    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说:“你别生气了,对你的身体不好。我走了,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的话意味深长。

    这天晚上,厉云又失眠了。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他躺在一片荒凉的草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他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他想看儿子一眼,想看老婆一眼,可是,儿子和老婆都不在身边。四周只有萋萋的荒草和没完没了的冷风。

    突然,一条黑狗走过来,它围着厉云的身体转来转去。

    它的肚子很空,看来很久都没有吃食了,不停地抽动着。

    它的眼睛恹恹的,挂着大大的褐色的眼屎。它不停地抽动着鼻子,嗅着厉云的脸,手,脚脖子——所有露肉的地方。

    它嗅得出,这个人快不行了。

    它在急躁地等着他咽气。

    只要他的瞳孔慢慢扩散,身体一点点僵硬,它就会张开大嘴,饕餮大吃。

    厉云呆傻地看着它。

    它避开厉云的眼睛,继续嗅…

    儿子

    这天,老婆眼睛红肿地来了。

    她给厉云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疙瘩汤。

    “我没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去,他病了…”老婆说。

    “什么病?”

    “发烧。我先是给他物理退烧,用酒精搓,不行。又去了诊所,打了两天吊针,还是不退烧。诊所的大夫说,这孩子不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而是情绪性的…”

    “还有情绪性发烧?”

    “…他想你。”

    厉云慢慢把头转向了墙壁。

    老婆低低地说:“厉云,让儿子来见你一面吧。”

    厉云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办呀?”老婆又发脾气了。

    “你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更难受!”

    老婆“呜呜”地哭了出来。

    过了会儿,她止住了哭,擦干了眼泪。她似乎想到了这时候不该再影响厉云的心情。

    “医生说,化疗的效果怎么样?”她问。

    “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化验呢。你回去吧,去照看孩子。”

    “你姐和你妹怎么没来?”

    “我没让她们来。”

    “你别袒护她们了!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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