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说,你想睡就睡,你要不睡,咱们就说会儿话。”
“说吧,我不困了。”
他说他爸爸去世时,别人叫他回家,他正玩,不回家,觉得别人影响了他的玩,叫了他三次,他还很烦。等到他玩够了,才回家。他谁也没和谁说过,只和我说了。他说:“我爸爸死了,我还在想着玩。”
我说:“你不必为这件事而内疚,谁也不会怪罪一个孩子,你爸爸也不会怪罪你的。”我又问他:“你妈和你叔叔的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
我听他的奶奶说,他的爸爸去世之前,他们刚分了家,姚腾的爷爷、爸爸、叔叔各分了几千元的外债。姚腾的奶奶、爷爷已经给姚腾的叔叔盖好了新房,并且定了亲。他爸去世的三个月后,患有脑血栓并且半身不遂的爷爷因过度悲伤,也去世了,一年,走了两个。当时,有人给姚腾的妈妈提亲,他的妈妈就是不走,他的奶奶说:“他妈太好了,平时包饺子呀,做什么好吃的,多暂也不忘了给我们。”
姚腾说他爸只有一张照片,是去城里打工时照的。原先挂在他的床头,后来,就不知是谁收起来了。在他的印象中,爸爸没打过他一次。他的叔叔也很少打他,只打过两次。一次是因为他偷家里的钱,但没花,只破开了,放在了盒子里,心里觉得不对,就一直放在了那里。但他弟弟把这事告诉了他的叔叔,他叔叔用皮带抽了他。还有一次,是他的把兄弟朝别人要了钱,给了他三块五。这事弄大了,他叔叔知道了,打了他,很凶,他叔叔拿了剪刀。姚腾亮开自己的胸膛,说:“来吧,往这刺!”他叔叔刺到近前,不刺了,剪刀被人抢下。姚腾又拿起那把剪刀,要自残,也被人抢下。
他说,他叔打他,只有这么两次,已隔多年了,他提起来,眼眶里转的全是泪水。这次又提起,虽然是在夜里,在黑暗中,我仍然能听到他的哽咽声。
我说:“你不要怪罪你叔叔。”
“我不怪,我们家对我要求严,我对钱不看中了。”
“我听你奶奶说,你妈妈生完你弟弟,就做绝育了,这是规定,因为你们家有两个孩子了,必须做。你叔叔和你妈妈组成一个家庭,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完全是为了你和你弟弟。你叔叔做出了牺牲,你妈妈也做出了牺牲,你妈妈肯定要对你叔叔特别好,你奶奶也说你妈妈对你叔叔好。”
“但是,他们也吵架,也吵得很凶。我回家听见他们吵,我就也向他们吵,他们就谁也不说话了。我听说,我是我们家要的。”
“你听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隐约听他们说的。我妈有一次说我,‘你嫌家里不好,你找你亲妈去呀!’她是笑着说的。”
“你不是你爸你妈的孩子吗?”
“我是我爸的。”
“是你爸和别人的?”
“我也不知道,爱谁谁吧!反正我不是从石头逢里蹦出来的。也许是我妈开玩笑吧。我妈有一次在棉花地里摘棉花,摘完了,她进屋时,我正看电视,她进来就打我,边打边问:‘你知道咱们为什么搬过来住吗?你知道咱们为什么搬过来住吗?’我说我不知道,她就还打我,我站起来让她打,让她把我的浑身都打到。我就是这样,家里人打我,我不跑,脚下像长了钉子一样,直到他们打累了。姨,我一见你,就觉得你特善,特好,我和你愿意聊心里的东西。”
我们又聊了工作,从工作又聊到身体,我说我的腰就是搬书累的。
“姨,我给你按摩吧,我会按,我有个把兄弟就会,我跟他学的。”
“我不好意思让人给……按。”
他又谈起了他的女朋友,说:“还有个女孩,我亲了她,就甩不掉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还要……”
“亲了就亲了呗。”
“她会以为那是你对她的一种承认。”
“没有,什么也没有。当时,我的把兄弟正在院子里亲他的女朋友,都亲了十多分钟了,我去催他,他还在亲。我出来了,正好那女孩在我身边,没有别人,我就亲了,没多长时间,也就五分钟。她太笨了!不会亲。我不给她打电话了,她还给我打,真是!我不想跟她,”他又像发誓似地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女孩,我亲他两分钟,她不反抗,我就敢向她求婚。”
我们谈到都困了,才睡去。
白天,我说:“姚腾,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然你回去洗衣服吧。”
“我从来不洗衣服。”
“从来不洗衣服?”
“对,从来不洗。”
“脏了,你穿什么?”
“我让我奶奶给洗,每个星期回去一次。我原来在工地上班时,也不洗,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帮我洗的。”
“她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我问她给不给我洗,她就给我洗了。”
“你得学会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