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梅与国锐的夫妻生活就这样结束了。离婚以后,竹梅竭力想把国锐忘掉,却总是忘不掉,并且常常通过别人的口,把有关国锐的只言片语传到她耳朵里,引起她长久的不安。不过,国锐的许多事情她是永远不会知道,也无法知道的——
离婚那天,史国锐走出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的大门,内心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抱肘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片刻,就动笔给张灵芝写信:
灵芝:
一叫你的名字,我的心就醉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你,正如你时时刻刻在想我一样。从现在起,你我就是合法夫妻了。告诉你,我刚才办完离婚手续。得到这个消息,你一定很激动吧!在这里,我再一次向你道歉,我让你久等了。此时此刻,我心里极不平静,咱俩初恋时的情景又一幕幕闪现在我的眼前,我仿佛觉得经历了几个世纪咱俩才算走到一起了。我多么希望你能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仔细看看我美丽女神的笑脸……
现在天下暴雨铁路中断,请你耐心再等待几天,通车以后,你即来陆云,我在车站接你。请千万不要乘其他车辆,以免发生意外,至嘱。
顺向岳父岳母问安。
你的国锐
X月X日灵芝接到信,犹如久旱枯萎的秧苗突然得到甘霖,兴奋得简直无法形容。她把信一连读了三遍。读完第一遍,她好像没有读懂,又读了第二遍,觉得还不尽意,又品味了第三遍,然后向床上仰面一躺,把信纸压在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她胸中久藏的郁闷、烦恼、羞辱、担心全部都呼了出去。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愉快、这么不能抑制,她真想变成一只鸟儿,立刻飞向陆云。她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但她体验到这才是真正的恋爱,真正的婚姻。“国锐、国锐,我多么想你……”她小声喃喃道。
现在也是她最难挨,最无聊的时候,茶饭无心,彻夜不眠,开会迟到,上课走神,一分一秒都难以坚持。她急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放下这又拿起那,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时光飞快地流逝,铁路马上通车。幸亏学校离火车站近,她一天不知道去学校北边的火车站询问几次。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天,她赶快回到家中,把国锐来信的好消息告诉她母亲,她母亲又小声告诉给老伴,老夫妻俩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心爱的女儿总算有了着落,老两口心上的石头落了地。说实在的,看着女儿一天天显怀,他俩急得火烧眉毛,催女儿上法院去告。现在,他们又为女儿有这样显赫的丈夫而高兴。虽说几个儿子都不争气,但他们张家总算有了能走到人前头的女儿。老婆急急忙忙为女儿打点行装。
终于等到火车开通,心急如焚的张灵芝搭乘第一趟东行的列车去了陆云。临行前她给史国锐发了一封电报。她向王校长请假,说她去兰州看病。王校长问她得多长时间,她说得半个月。王校长似信非信,但早已知道她和史局长的暧昧关系,就装糊涂批了,把她的课暂时分摊给另外两个教师,教职工在背后窃窃议论,王校长只装做没听见。
史国锐在上班时接到电报,心里一阵惊喜,匆忙处理完当天的重要事务,没等下班,就去火车站接张灵芝。本来他可以把专署的小车开去显显排场,但他又考虑到他俩还没结婚,这样扬铃打鼓,传揚出去对他名声不好,于是改乘班车前往。
到了火车站,张灵芝已在候车室外等候多时。国锐离远瞅见张灵芝,只见她胳膊腕上跨一个大包袱,翘首四顾,只是没有看见他。她没有以前那样脸皮鲜嫩,白皙俊俏,现在脸色黄瘦,两颊有一层洗不掉的垢斑,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怀胎数月的孕妇。穿一件宽大的枣红色外套,想把凸起的腹部尽量掩盖起来,又和窄长的裤子不太协调。脚穿一双黑条绒浅口鞋。这装束在乡镇很时髦,而和陆云市的市民一对比,就显出是乡下女人。国锐有些扫兴,转而又想:“来了就好。”
国锐款步走到跟前,轻声说:“让你久等了。”便伸手去接行李。灵芝等得心急,正东张西望,被这话吓了一跳,转脸一看,身边站着国锐,心里感到一阵委屈,泪就流出來了,愠怒地问:“你没接到电报?”
“接到了,不接到我怎么会来?”国锐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是办完了你的事情才来?”
“我自己没有可办的事情,但公事不办不行啊!”国锐怪怨道,“你没有写清楚乘坐的车次——就是写清楚也不行,路途短,电报接到太晚。你应该早点发电报才是。”
“说来说去都是我错了?我提前能知道啥时候通车?你知道我……”灵芝越说越伤心,扭捏着不给国锐行李。
国锐只好又赔情道歉,说:“不是你错,也不是我错,是老天爷错了——好了,不说了,怪我不理解你的心。”
灵芝还想再磨蹭,又见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俩,只好把满腹委屈暂时压下去,将行李交给国锐,随他朝开往市区的班车走去。
灵芝揪着国锐的衣角上了班车,车已快坐满,他俩走到后两排的双人座跟前,国锐把灵芝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