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前这座四合大院是国锐一家的住宅,现在住着三户人家。竹梅和国锐家自然成了两户,另外,土改时,把东北角的一座楼和东厢房的两间分给了贫农王有成,王家也搬进来了。
王有成一辈子是个老好人,他家原来在北山上王家窑,那里苦焦,他就把老婆孩子带到川里,他挑担熬活、老婆农忙时给人打短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逐渐安居在史家庄。土改时,王有成说:“我穷就穷,可我不能抢人家的财产。”他把扁担一挑,出外避了,直到土改结束才回来。他老婆可是个精明人,土改很积极,当了农会的常委。她早就看中国锐家的那座楼,想方设法分在了她的名下。
国锐一家人多数在外,有的工作,有的上学,家里只有国锐的母亲和他的弟弟国强。国强不爱读书,已经十五岁了,才上小学四年级。他很聪明,只是心不用于学习,玩耍却很有心眼。他家有一个独轮车,轮子是木制的,他让娃娃们坐在车上,推着满巷跑;晚上,他在家里用手电筒放映“电影”,吸引着娃娃们挤满了房子。
王家有四个七大八小的孩子,一天到晚,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不多几天,小刚就和他们混熟了。
国强是个娃娃头儿,一吃过饭,背着书包假装去上学,走到大门口,向院子一招手,大仓、二仓、三蛋、四蛋、小刚,都三三两两悄悄溜出去,在国强的带领下,去外边玩耍。他们在打谷场里捉迷藏,老鹰抓小鸡,在河里游泳,在渠里捞鱼,一直玩到学生放学才回家,他母亲还以为他真的去学校了。后来老师反映到家里,他母亲气得没有办法,拿烧火棍撵打,国强眼明脚快,早就跑远了。他妈举着棍说:“国强,你气我,你大回来,我叫他不剥了你的皮才怪。”国强跑着,回过头故意气他妈:“给大说去吧,我不害怕。”果然,国强的父亲星期六下午回家来,国强星期天准要挨一顿打。可是并无效果,过后他还是不改。
七、八月份,瓜果熟了,瓜田里,横七竖八摆满了成熟的脆瓜、西瓜、黄瓜……,从瓜地旁边经过,叫人馋的直流口水。星期天,国强便领着他的弟子们去偷瓜。小刚不敢偷,跟着去看,他们偷来,有时也给他分一点。
一天中午,天气热得冒火,人都在渠畔柳荫下乘凉,这时想起西瓜,真叫人心馋。国强向大仓几个招招手,他们便悄悄走了。小刚看见,也远远地跟去。他们一人只穿一条裤头,全身上下晒得发亮,游击队似的来到一家瓜园。这儿地势很好,瓜园旁边是一块麻地,麻长得一人多高。他们先钻进麻地察看了一下动静。瓜园里静悄悄不见看瓜的人,只听见渭河哗哗地拍打着堤岸,偶尔还能听到黄鹂的叫声。瓜蔓下,那圆圆的西瓜睡满一地,人越看越馋。
“下手吧。”大仓说。
“不要急,说不定看瓜的人刚才已经看见我们了,躲在暗处等我们呢。咱一进地,就会把咱抓住的。”国强这么一说,大家才醒悟过来。
“那怎么办呢?”二仓焦急得直跺脚。
“让我想……”国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对,有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大仓去侦察。”他又对大仓说,“咱俩大模大样地走,要是看瓜的看见问,咱就说想买瓜。”
二仓急忙问:“你真的带钱了没有?”
“傻蛋,你听我说嘛。”国强从口袋里掏出三角钱,“咱不是真的要买瓜,咱用这钱把他引到瓜棚底下,我和他说话,你们就进地偷瓜,偷了赶紧就跑,在麻地等我,我来了再吃,我不到不准你们吃,听见没有?”
大伙都说这办法好。
二仓、三蛋、四蛋、小刚几个在麻地里等着,国强和大仓先出发了,他俩大摇大摆朝瓜地走去,边走边四面观察,看有没有动静,却到底不见看瓜的人出來,他俩一直走到瓜棚底下。原来这是国强班上一个同学家的瓜地,看瓜的正是他们班的田广,这家伙竟在木板床上睡着了,国强和大仓忍住没笑出声来。国强说:“这下才好。”瓜棚边有一条小渠,国强给大仓使了个眼色,他俩把床小心翼翼地抬放在渠帮上,抬床的时候,田广还睡得死死的没有醒来。
放好之后,他们把麻地里的小伙伴叫出来,放心地摘,小刚不敢偷,在麻地边远远站着看。他们一人摘了一个大西瓜,抱在麻地里,开始大吃。各吃各的,小刚没去偷,只瞪着眼看,看了半天,没人理他。国强到底离小刚心近,他快要吃完的时候,把他的给小刚也分了一点,小刚尝了尝。除了小刚,个个肚皮撑得像个罗汉。
西瓜吃完了,田广还没睡醒。要走的时候,大仓喊了一声:“西瓜偷完了!”
田广一骨碌爬起来,只听“咕咚”一声,翻在渠里,浑身水淋淋的,洗了个清水澡。
国强他们钻在麻地里偷偷地笑。
第二天,田广见了国强,一本正经地说,昨天谁把我们家的几个大西瓜偷了。
国强也装得一本正经:“谁叫你不看好?”
小刚感觉最有趣的是上山捉松鼠,史家庄南面有一座小山,山上并不见松树,松鼠却很多。在小刚的心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