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则建于西山“选择山势高耸,树木苍翠,流泉飞瀑,地僻幽深的山林间……并从全国各地征召来造园大师和工匠,进行修建和装饰,其造园艺术手法既有南方高超造诣,又与北方山水自然美相融合,使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寺庙兼有园林的造园艺术,有了进一步发展”。(引自焦雄编《北京西郊宅园记》)八大水院,想来是“西山积雪”(后又称西山晴雪)这一大景点里的小景点,成天人合一之势。
金章宗爱江山又爱美人,他从燕京风物中选拔出八景。在六宫粉黛中,他又独宠才貌双全的李贵妃,在琼华岛上盖了别墅,金屋藏娇。李贵妃颇有远见,她坐守琼岛春云,俯瞰太液秋波,过着养尊处优的宫廷生活,却道出了极富忧患意识的一句格言:“拥有者不必是其守护者,守护者不必是其拥有者。”这个女人,可以改行当哲学家了。
金主虽是燕京八景的命名者,却不可能是其永久的拥有者。金中都的风水再好,也逃避不了最后的劫难:传至宣宗时,为垂涎三尺的成吉思汗所毁灭。
■忽必烈与“太液秋风”、“琼岛春云”
自金以后,是元、明、清,乃至民国等等。燕京八景屡屡易主。看风景的人,即使再尊贵、再长寿,毕竟属于过客。惟独风景本身是不朽的。
元世祖忽必烈,弃金中都之废墟,另择新址兴建“汗八里”(大都)。但对燕京八景,还是作为前朝的一笔遗产给继承了。甚至他的皇宫与新城,皆以八景中的琼华岛与太液池为核心。忽必烈本人,偏爱在琼华岛山顶的广寒殿过夜。相传此乃辽萧太后梳妆楼故址。
■明永乐皇帝与燕京八景“连环画”
元顺帝于1368年被明朝北伐军驱逐出北京城,风景是带不走的。燕京八景,又迎来了新的主人。
明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胡广等十三位文艺界人士,将燕京八景绘成“连环画”,分别配诗加以说明。虽属集体创作,大家的心还是挺齐的:“兹以北京八景图并诗装潢成卷,举足迹所至书于卷末,且以诸景所以得名者疏于各题之后。诚非欲夸耀于人人,将以告夫来者,俾有所考。”于是燕京八景又额外成了泼墨的山水、纸上的风景。此举并非原封不动地照搬,在某些名称上稍加润饰与变革,譬如将蓟门飞雨改为蓟门烟树(因蓟丘一带金元时期的楼馆已湮灭,而为草木所覆盖)。
■清乾隆语不惊人死不休
金章宗擅长给风景区取名字,而且毛笔字写得很好。玉泉垂虹、卢沟晓月等景原先的匾额,都是他亲自动手题写的。可惜今人已无缘一睹这位风流皇帝的书法了。再去参观,所能看见的是清乾隆为诸景逐一手书的刻碑。
乾隆的书法比之金章宗如何,无法判断。但在附庸风雅方面,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以帝王之尊,为燕京八景树碑立传。他发挥诗人的才华,为八景逐一赋诗——后来自己感到不满意,又推翻旧稿,另起炉灶,重新写了一遍。仿佛只写一遍,是很不过瘾的——因为他每次登临皆有新的灵感与体会。例如他尤爱蓟门烟树:“苍茫树色望中浮,十里轻阴接蓟丘……青葱四合莺留语,空翠连天雁远游。”本已不错,他还要继续琢磨,又构思出“十里轻杨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丘”的新篇。这位文武双全的帝王,在替燕京八景赋诗时,有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劲儿。
金章宗与清乾隆如同隔世的兄弟,不约而同地为燕京八景兴奋不已,仅仅御驾游赏仍不满足,还要吟诗、题匾,抒发豪情,恨不得将自己的大名永久地镌刻在山水之间。“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亦如是”——恐怕是他们共同的体会。燕京八景,总算又遇见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