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零年一月十七日,晴。
这是一处普通的美式二层住宅,外表看起来,丝毫没有特异之处。只是,进进出出的黄种人,却吸引了人们好奇的目光。
魏国涛与秦俊生如同两尊门神一般,站在门口,略带严肃地与陆续到来的年轻人打着招呼。秦俊生不停地掏出怀表打量着,神色间有些急切与期盼。
“国涛,你说这都快九点了,琼昌怎么还没到?”片刻后,秦俊生忍不住询问道。
“琼昌会准时到的,安心等你的吧。”魏国涛紧了紧衣领,又道:“俊生,人差不多到齐了,你先进去招呼一下,我在这儿等琼昌。”
“行。”
两人显然熟稔的很,秦俊生应了声便返身走进房间。
冬日里的太阳,低低地挂在天空上,斜照的阳光有些刺眼,也让人略微感到温暖。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门开启唐琼昌与司徒美堂联袂而至。
看着魏国涛眼神中带着询问,唐琼昌只默默的点点头。而正是这种肯定,让魏国涛淡漠的眸子中爆发出压抑的光彩。
“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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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香古色的弄堂内,烟雾缭绕。
正中间八仙桌上摆放关公像。两旁燃烧过半的红烛发出有些昏暗的光芒。香炉内,大把的香参差不齐地燃烧着。
火柴划过,引燃,一双有些干瘪的双手,点燃了手中的几只香。灭掉火柴,白老双手擎香,双目紧闭,虔诚地拜了拜,随即恭敬地插入香炉。
“白老。”
弄堂外一声低低的呼唤。
白老摆摆手,那人悄然走近,伏耳低声说着什么。
良久,白老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眼。
“几个伢子,能闹到哪儿去?只是没想到琼昌也受了那人的蛊惑。三德,仔细约束门下,切莫参与此事。”
“是。”黄三德贡声应是。
“三德啊,别怪老夫不近人情。虽然他何绍明也对朝廷不满,想着改朝换代。可别忘了何绍明是官府中人,与咱们不是一路人。咱们是什么?洪门,是帮会,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倘若他何绍明不成事也就罢了,咱们反朝廷搭上弟兄们的性命,没得说;若是成事,他何绍明还能容下咱们么?怕是当年朱元璋怎么对明教的,他何绍明就得怎么对咱们洪门。为了洪门几十万子弟,我不得不慎重啊。”
白老语重心长地说着。
“是,白老考虑的周全。”
“这事儿,还是再看看吧,不可操之过切。对了,美堂可回来了?”
“白老,门下来报,说是美堂昨日就从波士顿回来了。只是……只是今天一早,便被琼昌带走了。”
“哼,这个司徒美堂,怕是与何绍明相处日久也被蛊惑了。”白老有些气愤,也不理黄三德的劝慰,挥手示意黄三德下去,便复又伫立在关公像前,眼神中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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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被改成了会场,围绕着拼凑起来的长条桌两旁坐着几圈人。本应宽敞的客厅,此刻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随着唐琼昌三人进来,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本次聚会的组织者,唐琼昌。而这位是从波士顿刚赶过来的司徒美堂。”待进得客厅,魏国涛为二人做了介绍。
随着掌声,二人依次给众人见礼。礼毕,众人依次坐下,唐琼昌坐在了主位。
“在座诸位,都是听过先生演讲,并有志复兴国家的英俊。有就生活在本地的,有来自洛杉矶的,更有来自遥远的东海岸纽约的。今天,我们齐聚在这儿,只有一个目的:振兴华夏!”唐琼昌的话掷地有声。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响起,一张张激动的脸,充满了希翼。
“如今的中国内忧外患。以满清为代表的封建君主制,以士大夫为代表的儒家,以英法俄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如同三座大山压迫在中国人的头上。满清作为少数民族统治者,残酷压迫各族人民,对汉族压迫尤为严重。在他们眼中,人民就如同奴隶,猪狗一般,可以任意屠戮压迫;而已经沦落为封建君主制走狗的儒家文化,愚弄人民,维护满清的腐朽统治,不思进取,严重压抑了进步思潮,使我国两千年来再也没有出现新思潮;而一八四零年,英国人敲开了中国的大门,随之而来的是鸦片、商品倾销、割地赔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中国沦落为其殖民地与商品倾销地。诸位,这三座大山已经压得中国人抬不起头了。而作为率先警醒的中国人,我们有必要,也必须站起来,号召人民,发动人民,起来反抗!”
唐琼昌的语气,越说越悲愤。随之而来的掌声,充满了坚毅。作为军人的魏国涛,脸色越发严肃,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而一向有些不羁的秦俊生,脸上也换上了一丝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