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苍老的面孔挂满了泪水。“就算他何绍明是个旗人,关键时刻敢站在咱们华侨前面,替咱们挡子弹,这样的人能是唯利是图,想利用咱们的小人么?老头子错了,错的厉害啊!”
黄三德劝慰道:“白老,您也是为着洪门上下考虑,不得不慎重,您……”
“狗屁!狗屁慎重!老头子是老了,磨没了心性,也害怕了腥风血雨的日子,就想守着这么点家业,安安分分的终老。害人害己啊,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也想明白了,就算咱们华人不去惹事,那帮子白人混蛋也会看咱们不顺眼,也会上门找茬。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门的都没有!何绍明做得对啊,不为咱们华人争取权益,咱们这一辈老了,死了,咱们的儿子辈,孙子辈,还得受咱们现在受的难啊。”白老越说越激动,咳嗽着,挣扎着坐了起来。“走,老头子要去给何绍明道歉去!”
“白老,您这是干什么?等您病好了再去……”
黄三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老打断了。“等?别糊弄老头子我了。老头子我这就是病入膏肓了,没几天活头了。保不齐今天一闭眼,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行,趁着老头子还能动,我得去看看何绍明那后生,我得当面去给他道歉去。我犯浑啊,要是早点派人过去帮忙,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何绍明那后生……三德,扶我起来,走,去医院……叫上孙神医,一起去……”白老的犟劲上来,任凭黄三德怎样劝慰,都拦不住。
黄三德无奈,只得招呼人手,抬着白老,出了房间。而房间里,收音机依旧播放着容闳的声音,悲愤中带着一种反抗的亢奋:
“我们来到这块圣地还为了提醒美国:现在正是万分紧急的时刻。现在不是从容不迫悠然行事或服用渐进主义镇静剂的时候。现在是实现民主诺言的时候。现在是走出幽暗荒凉的种族隔离深谷,踏上种族平等的阳关大道的时候。现在是使我们国家走出种族不平等的流沙,踏上充满手足之情的磐石的时候。现在是使上帝所有孩子真正享有公正的时候。忽视这一时刻的紧迫性,对于国家将会是致命的。自由平等的朗朗秋日不到来,有色人种顺情合理哀怨的酷暑就不会过去。一八九零年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端!”
旧金山清国领事馆内,梁敦彦正焦急地踱着步子。
收音机里老师的声音,与他来说,是那么的刺耳。这算什么?对美国政府进行逼宫?有用么?哦,你组织个几万人,围着人家美国政府,喊喊号子,示威示威,人家美国政府就服软了?这不胡闹么,当初李合肥前后派了多少人手,就为这美国的排华法案。结果怎么样?人家美国是列强啊,根本就不甩你。
这些且不说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么闹起来,会不会激怒了美国政府,回头对朝廷一施加压力,自己这个小小的领事,肯定没好果子吃。这何绍明也是的,好好的富家翁,你跟着起什么乱啊?还把容闳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老顽固给牵扯了进来,非要张罗着废除排华法案。
结果怎么样?何绍明吃了枪子,能不能抱住性命都是问题。上到唐琼昌这个何绍明的帮手,下到参与事件的普通华工,前前后后二百多人,都被关到了警察局。这美国人就是那么好惹的么?
想到这,梁敦彦眉头紧锁,停住脚步,朝外间喊道:“中堂回电了没有?”
“回大人,还没呢。”
梁敦彦这个气啊。不回电是什么意思,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他再明白不过了。中堂肯定跟那帮子大学士正商讨此事呢。说不定,等商讨出结果了,这事也早就盖棺定论了。到时候美国一怪罪,这责任全是自己的。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梁敦彦颓然坐下,拍击着桌子,满脸的惆怅。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只是,收音机里容闳的声音,愈加有力。
“席卷有色人种社会的新的奇迹般的战斗精神,不应导致我们对所有白人的不信任——因为许多白人兄弟已经认识到:他们的命运同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他们的自由同我们的自由休戚相关。他们今天来到这里参加集会就是明证。我们不能单独行动。当我们行动时,我们必须保证勇往直前。我们不能后退。有人问热心民权运动的人:“你们什么时候会感到满意?”只要有色人种依然是不堪形容的警察暴行恐怖的牺牲品,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我们在旅途劳顿后,却被公路旁汽车游客旅社和城市旅馆拒之门外,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我们的基本活动范围只限于从狭小的华人居住区到较大的黑人居住区,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我们的孩子被“仅供白人”的牌子剥夺个性,损毁尊严,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有色人种不能参加选举,纽约州的有色人种认为他们与选举毫不相干,我们就决不会满意。不,不,我们不会满意,直至公正似水奔流,正义如泉喷涌。”
办公室内,约翰洛克菲勒轻轻敲击着桌面,侧耳倾听着容闳那慷慨激昂的演讲。
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给我接参议员摩尔。”片刻之后。“摩尔,嗨,我是约翰。我想你已经听到了广播里正在说什么。是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