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式抚须笑道:“大帅不必解说,这兵书战策,下官还是有一些涉猎的。大帅先是放敌酋之女,乱其军心,再用围三缺一,可谓妙计连连呐。大帅放心,下官定会照直去说,必不叫有心人寻了把柄来搬弄是非。”
何绍明笑了笑,仔细打量着文廷式的神色,只见对方脸上挂着微笑,眼神中却别有意味。心下琢磨,这位翰林编修定然以为自己瞧着那女囚貌美,私自收入房中,将自己当成了贪花好色之徒了。无谓地一笑,当下也不做辩驳,道了声:“进城!”押后的一团步兵以及一营炮兵随即缓缓开向朝阳。
此刻的朝阳,北侧的城墙已被炸得几乎成了残垣断壁,纵然是还没彻底倒塌,也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巨大的城门楼子早被炸飞了,掉落下来,堵住了城门。
一个连的步兵拿出了工兵铲,正在缺口处清理着,待何绍明带着后队压上,已经清理出五六米宽的一条通道。这城外一副硝烟弥漫、残垣断壁的景象,城内却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昏暗的天空下,黑色煤灰与白雪混杂在一起、时而飘落着枯枝败叶的道路,一队队衣着整齐的关东军士兵开过去,踩得路面略显泥泞;两侧是黝黑昏暗腐旧不堪的建筑,如今家家紧闭着门户,门前无人问津的积雪告诉人们,此处早已人去楼空;一间双层的酒楼,牌匾碎裂,散落在地上,巨大的酒字牌子随着北风转动着……
何绍明骑在高大的河套马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破败,不禁皱了皱眉头。俗话说:兵过如梳,贼过如洗。这话说的当真有道理,看着眼前的朝阳城就知道了。一群旬月前还是农民的邪教徒,一朝大权在握,第一件事儿便是反过头来对付从前欺负过他们的人。而后,当权者自然志得意满之下,开始搜刮钱财**,手下的兵丁没了约束,只要有三两个带头的,慢慢军纪就会变坏,开始欺压从前同是百姓的城中居民。
农民起义,出发点也许永远是反抗地主阶级的压迫。可到头来,不是被地主阶级篡权,就是自己转化成地主阶级,甚至,杀红了眼的农民军,会变成一群可怕的蝗虫,所到之地,寸草不留。
望着南门一队队被骑兵押送过来垂头丧气的俘虏,何绍明心中只有两个字:可悲。
“凯泰,传令,俘虏中手上有无辜百姓人命的,就地格杀!邪教头目,格杀!其余人等,暂行关押起来。”
“是!”身后的凯泰应了一声,策马直奔南门而去。
转过头来,何绍明又对身旁的文廷式道:“文大人,如今朝阳已下。本帅只通兵事,这安民善后之事,还要请文大人援手。”
文廷式笑着拱手道:“大帅客气了,下官定当妥善处置。”
北风猎猎,空气中的硝烟味渐渐散去。
关东军迅速占据的城门,其余士兵开始挨家逐户地搜索残余的邪教徒。南门,随着最后一队骑兵押着俘虏返回,也宣告了这场战斗的结束。
文廷式到底是文官出身,小半个时辰后,一篇颇有文采的安民告示便贴在了街头巷尾。刚被征募的里正,在几名关东军士兵的带领下,手持铜锣,边敲边喊着安民告示上的内容。城外,没参与进攻朝阳的一个团,也在何绍明的命令下,分成若干股,在向导的引导下,开赴朝阳府各乡梓,肃平邪教残余。
府衙中,何绍明端坐在知府正坐上,瞧了瞧令箭,又拍了拍惊堂木,颇有些赏玩的意味。话说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到得今日才得以见到真正的衙门,这让何绍明很雀跃。
正当此时,亲兵来报:“大帅,城外来了名洋教士,还带着一群信徒,嚷嚷着要见您。”
“哦?”何绍明放下惊堂木,玩心大起,重重拍下:“带过来!来呀,给本官升堂!”
堂下几十几名亲卫极其配合,嬉笑着抄起稍棍,排列两侧,喝道:“威~武~!”
朝阳西北,敖汉旗。
风雪中,一骑白马急速奔驰着,马上的骑士,一身绿色关东军军装,身后披着白披风。一阵北风吹过,将骑士的皮帽吹落,露出一头黝黑的秀发随风飘舞。
骑士却不光不顾,只是不停地策马扬鞭,口中呼喝着,直奔不远处的敖汉旗而去。
“站住!”
突然,从道路两侧的树林里,冲出十几个衣着混乱,头裹红头巾,手持刀枪棍棒的汉子,拦住了来骑的去路。
骑士一勒马,白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这才停下。
杨紫英柳眉倒竖,打量了下眼前的十几人,厉声道:“滚开!姑奶奶有要事要见我爹,别挡了姑奶奶的去路!”
“哟,原来是大小姐,失礼失礼了。咱们也是领了教主的命令,在此盘查过往行人,大小姐莫怪。”
那十几人中,自有认得杨紫英的,眼见白马戎装的骑士,正是教主杨悦春的女儿杨紫英,也顾不得询问杨紫英那身怪异的打扮,不敢怠慢,急忙分出几人,引着杨紫英直奔敖汉旗贝子府而去。
贝子府内。
一身龙袍,头戴着五色巾的奇怪帽子,面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