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明将电文草稿递给凯泰:“这是回执电文,下面儿的是给第一师的命令,尽快发出去。”
“是!”凯泰应了一声,却脸色扭捏,站在那儿不动。
“怎么着,有有事儿?别像个娘们儿一样,有事儿痛快点儿说出来,没看我这儿一脑门子官司么?”
“诶。”凯泰嬉皮笑脸地挠了挠脑门子:“大帅,您看我这跟着您都两年了,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何绍明眼睛一立:“甭废话,有事儿说事儿!”
“诶诶。嘿嘿,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您一声儿,什么时候准小的上战场啊?”说完,凯泰嬉笑着,脸色略带不安与期许地看着何绍明。
何绍明笑了,说实话,凯泰这小子的表现,还真出乎何绍明的预料。原本以为这位贝子爷就是一纨绔,军旅生活那么苦,他也就是两天半热血一过,一准儿得跑回京城。没想到凯泰还真有任性,平时愣是灰孙子一般给何绍明当亲兵,吃的是大锅饭,睡的是大通铺,训练起来也是不含糊,跟一帮子大头兵打成一片,如今全军上下不少人提起他来都多多少少有些敬佩。何绍明琢磨着,这小子恐怕就是想证明自个儿看走眼了呢,看来当初那一通话没白说。
若是寻常勋贵子弟何绍明早就一视同仁了,可凯泰是个贝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真不好交代。思索了下,何绍明语气缓和道:“凯泰呀,你别老觉着本帅拿有色眼镜儿看你……”
“大帅,有色眼镜是什么玩意儿?”
“呃……”何绍明骤然想起,此刻恐怕还没太阳镜呢,随即改口道:“就是说老是门缝儿里看你的意思。你凯泰平日里的表现本帅都看着呢,要是换个红带子老子一早让他上战场了,可你是个贝子,你能明白么?”
凯泰皱着眉,思索了半晌,道:“知道了。”随即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敬了礼,快步退出了房间。
没一会儿,凯泰又回来了。
“大帅!这回您该让我上战场了吧?”
何绍明抬头一瞧,只见凯泰还是凯泰,只是脱了帽子,露出一颗浑圆乌青的大光头,眼神中说不出的决绝。
何绍明愕然无语,一个贝子连鞭子都剪了,自个儿还能说什么?
见何绍明不语,凯泰又道:“大帅,实话跟您说了吧,皇家早就忘了爱新觉罗家还有凯泰这号人,西边儿那位更是巴不得我们这一支死绝了。您从美国带回来的那帮子军官,平日里偷偷摸摸地聚在一起,传阅的小册子说的那些言论弁下一早就知道了。那小册子弁下也看了,虽然看不大明白,可也觉着这大清是该变变了。”
何绍明倒吸一口冷气,感情凯泰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个儿要造反?怎么瞧那表情咬牙切齿的好像恨不得跟着自己干好让满清一早就倒台,这话儿怎么说的?按下心中的思绪,故作沉静戏谑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新鲜?”这边说着,隔着桌子手却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只要凯泰表情稍有不对,何绍明就是背上官司也要做了他。
“大帅,这四九城弁下混了十来年,满城的红带子黄带子做些什么弁下清楚的很。遛鸟斗狗,欺男霸女,狎妓吸烟,不胜枚举。旗人前脚领了俸米,后脚卖到粮铺折算成银子,都换了烟土。有红带子过不下去,一早就拉下脸来给人家赶车去了。”凯泰顿了顿,扇了自个儿一巴掌:“呸,越扯越远。大帅,弁下就一个意思:从了关东军,弁下就是个小卒子,大帅您让咱干嘛咱就干嘛!”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凯泰今儿在这儿立誓,但有三心二意,叫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房子倒,出门遭雷劈,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得得得,别说的那么邪乎。你怎么死的我管不着!”何绍明满脸不悦,随即缓和了脸色,道:“我问你,那小册子你看了?”
“看了。”凯泰垂头老实回答道。
“真看了?”何绍明按在枪套上的手紧了紧,心中犹豫着是否现在就要杀了凯泰。
“回大帅,弁下看了,除了一些洋文看不明白,其他的都看了。”
“哦,那你怎么想的?”何绍明随口问道。
“没怎么想,我就觉着您说的挺对的,这大清再不变变早晚得让洋鬼子给占了去。”
何绍明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凯泰,回应他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睛。房间内一时安静之极,只闻自鸣钟滴答滴答走着的声音。
良久,见凯泰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口不对心。何绍明寻思了下,心想这凯泰若是真有二心,也犯不着现在就跟自己摊牌,大可以密信一封上报朝廷,再将那小册子一并交上去。这么一来自己造反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如今在这儿表明心迹,看来是真心的。
急速思索罢,何绍明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按在枪套上的右手也松开了。“起来吧,堂堂一个贝子给我下跪算怎么事儿啊?明儿领着警卫三连去边境巡逻吧,仔细些自己的小命,你死了不要紧,可别给本帅添乱!”
“啊?是!”凯泰略一错愕,随即脸上满是惊喜,正要放几句狠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