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为了安心过寿辰,一面儿遣了奕劻紧跟着各国公使,催促调停;一面儿又想起了圈禁在家的鬼子六,连番下旨意,请鬼子六进宫拿主意。方今天下,熟悉洋务的除了北洋李鸿章,也就这位鬼子六了。此时,慈禧只有放下忌惮之心,找这位六王爷商议了。
京城风潮涌动,北洋上下也是一片扰攘。
“中堂回来了!”
一嗓子喊出来,签押房内一众幕僚呼啦啦都站起身来,朝门口迎了过去。一瞬间,便将刚刚从英国领事馆归来的李鸿章围了个严严实实。
“中堂,英国领事怎么说?这调停到底行不行啊?”
“小日本欺人太甚,中堂,咱们还是打吧!”
“方伯谦见死不救,临战逃脱,中堂,必须严惩!”
“朝鲜牙山还有咱们四千兵马,如今孤悬海外,中堂,还请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中堂,上面可盯着呢,日本气势汹汹,咱们这会儿要是怂了,可不好跟上面交代。”
“打什么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银子呢?饷呢?一旦开战,募兵要钱,军火、粮饷、筹防……哪样不要钱?北洋今年的进项一早就花光了,还从各处预支了不少,战事一起,这银子从哪儿出?朝廷不给银子北洋怎么打?”
“小日本到底想干嘛?难不成真想把咱们打趴下?中堂,可从驻日领事馆那儿得了消息?”
签押房内,幕僚们一阵乱哄哄的声音。自打牙山噩耗传来,各处电文请示,雪花一般扑向这块几间大的房子,直奔年过古稀的李鸿章而来。
没有战事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一旦战事起了,才发现诺大的北洋上下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窟窿。这会儿朝鲜驻扎了将近四千名淮军,全靠着海路补给。如今丰岛一战,彻底断绝了海上补给线。北洋水师,更是龟缩黄海北部,只能看护住渤海门户而已。最要紧的是,事到如今大清上下没人知道小日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又为此做了什么样的部署。只知道日本舰队已经开赴朝鲜,陆军一个混成旅团驻扎龙山,时刻威胁着北洋四千兵丁驻扎的牙山口。日本人断绝了几个领事馆与大清的通信,现在连封电报都发布出来。
李鸿章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走向首席,坐了下来,就任由着下面人吵闹。这会儿,李大中堂也是头疼的紧。方才走访英国领事,又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话。‘各国均对日本开启战端一事表示谴责’‘五国将联合调停,这是眼前将事态控制住的最好机会’‘我国政府对于日本袭击英国商船致使多名英国人遇难一事表示愤慨,如日本不克制,继续挑衅,则一切后果由日本承担’这些话表面上说的漂亮之极,初一听闻,老李自个儿也以为调停就在眼前了。剩下的,上了谈判桌,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几天过去了,收到的却是日本拒绝调停的消息。难道,这战事真的不可避免了?
李鸿章心理面清楚的很,如今的大清和他的北洋一样,承平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个架子,大家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一旦狂风袭来,才愕然发现这房子原来是纸糊的!如今的大清,从方方面面来看,都没有进行一场国战的准备!
最要命的,现在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老李一个人的身上。后头,牵扯着朝廷里各种势力的纷争,一个处置不好,他老李就得当替罪羊,苦心几十年建立的北洋也得灰飞烟灭,画作泡影!
下面吵闹声越来越大,听得李鸿章青筋暴起,骤然喝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李鸿章身居上位几十年,这涵养工夫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此时骤然发难,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愣,而后便是噤若寒蝉。一众幕僚都是跟了李鸿章多年了,太熟悉他了。上次发这么大脾气,还是在攻发匪老巢的时候,算算已经几十年没见了。
满屋子一时间可闻针落。李鸿章喊出那么一嗓子,似将多日的憋闷之气全都发泄了出来,随即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那儿,良久,这才强打着精神道:“记录:第一,严催朝鲜北路进兵,先进平壤以遏敌谋。让马玉崑和卫汝贵先后进兵,以资进剿。剩余盛军分批轮渡牛庄,加紧行军,驰援平壤。”
“第二,倭人狡谲,各口有人改装侦探,用洋人密码通电,大碍军情。若专禁倭电,仍可托名他国人传递。自应照公例禁止一切密报。”
“第三,给总理衙门拍电报,就说自五月初至今,日派奸细二三十分赴各营各处侦探,并有改装薙发者。狡诈可恶!拟令出境,以杜诡谋。如再有影射奸探,即行查捕。是否,乞速核示。”
“第四,虑威海南太敞,日多诡计,设黑夜以雷艇入袭,恐自扰乱。勘电拟令定、镇、致、靖、经、来六船暂赴旅泊,丁汝昌在威照料布置水雷及制挡雷链、木桩、鱼网等件,所筹甚是,应即照办。但嘱其六船到旅后,晓夜仍须防备。德税司条陈南口宜添制挡雷铁链、木桩,中系大船,令罗道电商,可参酌妥办。大铁链旅坞尚多,可借用。余需费若干,核实开报。”
一口气将所能想到的对应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