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那军官半晌,长长出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喘息:“炮兵……大炮怎么停了?都给老子打,使劲儿打!夺不下义州,救不了大帅,还留那么多炮弹有毛用?”
实际上,炮兵阵地上,火炮就没有停歇过。军官嗓子沙哑,有的甚至已经失声。大雪连天,炮声光了膀子,玩儿命地将炮弹发射向对面的阵地。炮管子已经微红,不住地有人从江边提了水,浇注在炮管上降温。这会儿,已经没有人顾忌到大炮的使用寿命了。
黄镛发完了脾气,再次举起望远镜,朝对岸观察着。
一艘小渔船还没等靠岸,一名披着绿妮子披风的军官不顾过膝的江水,跳了下来,身板挺直,丝毫不理四散的弹片,就这么挺直了身子,步履坚定地走上了滩头。身后十几名护卫的士兵追了上来,同样挺直了身子,将其护卫在中间。这一小撮人不住地往来于呼啸着弹片的滩头,鼓动士兵向前,斥责下级军官。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滩头一片耸动,士兵缓缓趴了出来,猫着身子,开始缓慢地朝329高地移动着。行进之中,松散的散兵线逐渐成形。
第二师自成立以来,只是训练训练再训练,根本就没有临战经验。可以说,这个时候第二师的战斗经验,比之晚成立一年的第三师还远远不如。士兵们在经过了初期的茫然与恐慌之后,终于惊醒了过来,开始按着战术操典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四百米的开阔地,没有一处起伏,没有一块可以依托的掩体。士兵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冲向山脚,在那里进行反击。依托着巨石,打掉日军的火力点,而后发起集团冲锋。
滩头的士兵,一波又一波地跨过开阔地,积聚在山脚之下。后期过来的一个营的工兵,已经开始在山脚下修筑阵地,步兵开始朝上开枪还击,几门迫击炮、一些火箭筒,也开始朝上面那些夺取太多战友生命的日军火力点,倾吐着复仇的硝烟。
随着战线的推移,有了障碍物依托的关东军,总算喘了口气,可以与日军对射了。战事,逐渐趋于平衡,双方火力对射,弹雨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
对岸,擎着望远镜,黄镛狠狠地攥了下拳头,失声道:“好!罗疯子果然有一套……都傻站着干嘛?赶紧,继续运送部队过去……运几门野战炮过去,一定要打掉小日本的火力点!”
一众军官一阵欣喜,随即忙不迭地将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舟船往来,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关东军士兵上岸,第二师已经发起了对329高地的冲锋,并巩固了滩头,开辟了一片登陆场。
前沿阵地。
罗辅仁靠在一处巨石之后,半撑着身子,举目观察着。放眼望远,上面日军阵地上一片硝烟萦绕不散,隐隐中无数的枪口闪动着火光,隐约间瞧见日军的工事,并不是那种简易的射击胸墙,而是垒起了两层的沙包,中间还留了射击孔。皱了下眉头,低语道:“小鬼子学精了,怎么也学咱们挖战壕了?他妈的,等过后问小鬼子要学费……告诉十一团,分出一个营发起冲锋。”
“是!”
命令被迅速下达,几分钟之后,阵地上暴起一阵呐喊,三百多名士兵举着步枪,冒着身子,走着之字,散散地形成了一波冲锋线,开始朝山头前进。不断有士兵中弹倒地,而其他士兵依旧不管不顾,继续前进着。每行进一段,便停下来,举起步枪还击。扛着火箭筒的士兵,待抵近百米左右,便瞄着日军火力密集处,发射火箭弹。
“战术手雷!”
随着一声命令,士兵摘下烟雾弹,雨点儿一般扔向前方。沉闷的炸响之后,前方的日军阵地已经完全笼罩在烟雾之中。
“手榴弹!挺刺刀,冲锋!冲锋!”
一声暴起的呐喊之后,冲锋的关东军士兵将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全部扔了出去,随即挺着刺刀,快速地朝日军阵地冲锋着。只在须臾之间,便一头撞进了烟雾之中。
隐隐之中,空气中除了爆炸声与枪声,更混杂了拼杀与士兵临死前的惨叫声。
“冲上去了!好!”罗辅仁攥拳使劲儿砸在石头上,仿佛没有痛觉一般。随即转头厉声道:“第二波,第二波,立刻组织第二波冲锋!”
又是一波士兵跳出掩体,低声呐喊着,一头冲向了日军阵地。此时,借着北风,战场上的烟雾逐渐散尽,墨绿色军装的关东军与一身黑皮的日军进行白刃战,捉对厮杀的情景,在视野之中逐渐清晰。粗略观察了一下,便发现两军兵力相当,眼下白刃战火热,胜负难分。
罗辅仁心头一跳,情知这个时候谁的后援最先加入,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这一方。当即一把扯了披风,抢过身旁卫兵的步枪,高喊道:“小鬼子支撑不住啦!喘气儿的爷们儿跟老子杀鬼子啊!”一声大吼,已经跳出掩体,快速冲向战场。
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儿。近代战争之中,军官的勇气直接决定着一支部队的战斗意志。眼瞧着一个旅长,中校,都亲自带头上去拼刺刀了。周围的士兵,甚至是受了伤的,都不管不顾,红了眼睛,挺着刺刀冲了上去。当官儿的都不要命了,老子还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