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小刚再没有心思出去玩耍,他从早到晚守在妈妈身边。妈妈病了,小弟弟也病了。
竹梅的病是小强引起的。小强从到陆云就一直拉肚子,吃了医生开的消炎药也没有显著效果。竹梅以为是小孩刚到陆云不服水土,想他慢慢就会好的,谁知病情越来越重,后来转为红白痢,又加上感冒,竟连奶、饭都不吃了。
这天睡到半夜时,小强又突然发起高烧,竹梅把他搂在怀里,犹如抱着一盆炭火,连呼出的气都热得烫人。竹梅吓坏了,半夜三更,该怎么办呢?她茫然无措,只好把店家叫醒。店主披着衣服过来,摸摸孩子的额头,说:“孩子烧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赶快送往医院,你真是!”
“深更半夜的,医院的门能叫开吗?”竹梅犹豫地望着店主,脸上浮现出焦急和求助的神情。
“叫不开也得叫啊,孩子能挨到天亮吗?”
一句话提醒了竹梅,她扣上鞋子,抱起小强就往外跑。小刚也急急忙忙穿衣服,要跟妈妈去。
一出店门,昏黄的路灯光照着路面,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几辆汽车停在路边,也像睡着了似的。竹梅带着恐惧的心情向前跑了几步,又返回来,朝另一个方向跑。小刚光着脚,鞋子提在手里,哭喊着向妈妈追去。店主穿整齐了衣服,用纱巾包着头,远远地追上来,在后边喊:“别忙——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她追上竹梅,一把拉住,问:“你往哪儿去?”
“医院,医院!”竹梅连声说,声都嘶哑了。
“不行,那私人小门诊部再不能去了,往这边走,到市人民医院去。”
竹梅像个小孩似的,跟着店主,又急忙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到了市人民医院,进了急诊室,竹梅把小强放在病床上,她满脸汗水直往下淌,头上蒸笼似的冒气,大声喊着:“医生呢?医生!”当医生跨进病房时,他急忙迎上去,第一句话就是:“医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说着,就哭起来。
医生询问了孩子发病的经过,又拿听诊器做了详细的检查,再量了体温,说是肺炎。
“肺炎?”竹梅大声哭了,“他……他怎么会得肺炎呢?我的命就这么苦吗?我真后悔,我不该到这里来,我把孩子耽误了,我……我真后悔……”
医生劝慰说:“不要哭,这是医院,赶快抢救,还来得及。”又对护士说:“马上输液。”
护士端来一个白搪瓷盘子,放在小强的病床上。盘子里放一只大药瓶,还放着夹子,棉球、胶布之类。竹梅看着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医疗器械,感到小强有了得救的希望,内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带着神圣的情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护士的一举一动。
护士把输液瓶倒挂在床前的输液架上,瓶塞上插进一支大针头,通着皮管,皮管的另一头又连接着一个小针头。竹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针的,她想,这一大瓶药一次打进去,孩子受得了吗?但她不敢问护士。他看着护士两指捏住针头,从小强的手背上刺进去,接着又拔出来,另选了一个点,又刺进去,她咬住牙,心里发颤,仿佛那尖利的针不是刺在小强的手背上,而是刺在她的心肌上,直到回血流进输液管,护士用胶布固定好针头,她才松了一口气。护士调好滴注的速度,嘱咐竹梅小心看护,就暂时离去了。
小强从进急诊室到现在没有发出一声哭叫,竹梅几次把耳朵贴近他的鼻孔,才能听到微弱的呼吸。事实上,孩子从店里出门时就一直昏迷不醒。
“今天晚上你不能睡觉,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叫我。”年轻的护士进来看了看,临走时叮嘱。
竹梅坐在病床跟前,专心看着玻璃管内的药液一滴一滴以极慢的速度往下滴,她紧张的心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安慰自己说,我的小强得救了。小强的头忽然摆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望着竹梅,叫了声“妈妈”,竹梅又激动得哭了,她简直不敢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时,竹梅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店主,感激地说:“大嫂,谢谢你。现在好了,你请回去吧。”竹梅又对小刚说:“小刚,你也跟大娘回去。”
小刚扭着身子不愿意走,他怕妈妈孤单。
“这里有医生,有护士,不要紧,你回去吧。要是你害怕,就跟你大娘去睡。”竹梅歉疚地想,今晚多亏这位大嫂,可我以前对她却有成见,这是我自己的不对,其实人都是有缺欠的。一想到这里,她对国锐的一些过错好像也能原谅了。
小刚跟店主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小强。夜,是这样的静,在这宁静的氛围中,竹梅仿佛走进了另一个和平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尘世的烦恼和痛苦,也没有仇恨和尔虞我诈,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忘记自己为什么到陆云来。这也是一种紧张后的放松,更是一种放松后的疲劳,她太累了,她需要暂时的休息,她仿佛躺在上帝的怀抱中,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突然,她感觉被谁用力推了一把,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一下子跌入痛苦的现实,环顾四周,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