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得及,就立刻朝附近的邮电局快步走去。到了邮电局,他急忙要了一张汇款单,坐在客户桌前填写。在收款地址格中,他写:文川县玉石镇史家庄高级社第三队;收款人姓名格中填写:梁竹梅;汇款金额:壹拾元。
办完汇款手续,他又买了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笺,写了一封短信,信中写道:“小刚,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寄钱了,你要听你妈妈和老师的话,努力学习。要是将来我能工作,就继续给你寄钱。代我问候你妈。”
从邮电局回到住处,已是黄昏时候,外面各处的灯光都亮了,史国锐住的窝棚里更加显得昏暗。张灵芝坐在床边,不动也不吭声。史国锐点着灯,看她没有做饭的意思,就自己动手,把火生着,把中午吃剩的一点面条倒在锅里温热,自己先吃了,又添上水,淘了半碗米,准备做米饭。倒油时,油壶里的油也不多了,他担心他走了以后,灵芝和涛涛将怎样生活。
饭做好了,他先盛了一碗,端到灵芝跟前,碗上整齐的摆着一双筷子,碗里的饭菜冒着热气。
“吃吧,现在不要想什么了,想也没用,一切从零开始。”说话时,他自己先掉下泪来。
他等着灵芝接住碗,才又叫涛涛。涛涛嫌菜里没有肉,发脾气不吃。国锐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和西红柿夹在涛涛的碗里,涛涛才拿起调羹。
“乖孩子,快吃。这是你爸为你做的最后一顿饭,明天就让你妈给你做。”涛涛看了他爸一眼,低头默默吃饭。
国锐最后端起碗,他一边吃一边流泪。他不只是为自己,更为这个家庭,他感到伤心,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吃过晚饭,国锐领涛涛出去散步。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涛涛,他年龄最小,不懂事,他担心他走后灵芝能不能看顾好他。国锐因平时工作忙,近多半年来又一连受到精神打击,他和涛涛在一块儿的时间很少很少,因此,他感到今晚这点时间特别宝贵,他应该领涛涛去外边走一走。
出了房门,往哪儿去呢?他不愿到大街上去,他害怕看见任何熟人,何况有的熟人早已在躲避自己,要是遇见,就更为难堪了。
他牵着涛涛的手,出了市区,来到渭河岸上。河岸上没有灯光,没有行人,悠悠的渭河在默默地流淌,听不到一点声音,这清幽的境遇和喧哗的闹市形成的强烈反差使他顿时感到一种放松,他仿佛又变成一个自由人了。
渭河啊渭河,你是养育我的河,我是吮吸着你的乳汁长大的,而我却辜负了你。我为什么要读书要当干部呢?我要是当一个庄农人,不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有一年夏天,国锐在家中度假,天下暴雨,渭河上涨了,河边有他们家的三亩水地,眼看要叫洪水冲走。他在地边用石头筑了一道堤,挡住了洪水。筑堤时,他吃饭顾不得回家,竹梅给他送饭。那时,他们才结婚。中午,天气炎热,他光着身子站在河里筑堤。竹梅送饭来,看见他身上一丝不挂,羞得躲到柳树背后。
“竹梅,下来,洗个澡!”
“我不洗,你快穿衣裳。饭香得很!”
“下来!怕什么呢?”
“来人不笑话?你快点穿衣服上来!”
……,……
“爸,你怎不说话?”涛涛摇了遥蝴爸的胳膊。
“涛涛,爸爸明天就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爸走后,你要听妈妈的话,晚上不要到外边去玩耍。等爸爸回来,啊!”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一下把他问住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这能由自己决定吗?
“这——爸爸也说不上来……不过,爸爸争取早点回来。”
“爸爸,是不是你回来咱才能住好房子?”
国锐的心犹如针扎了一下,他含糊地说:“是的。”
“爸爸,别人说,你是坏人。”
国锐心里一阵难受,可他想:“这能怪孩子吗?涛涛长大以后,他也许会明白的。”本来,他有千言万语对孩子说,听孩子这么一说,他反倒无话可说了。
“爸,回去吧,我冷。”
国锐自己也打了个寒颤,他没有心思再往前走了,领着涛涛转回。
进了窝棚,点着灯,灵芝已经睡了。
原来家里有三床被子,现在一床打成了行李,床上只剩两床被子了,张灵芝把一床裹得紧紧的,他只好和涛涛同盖一床被子。
“涛涛,爸爸今晚和你睡,爸爸搂你。”他脱了衣服,把涛涛搂在怀里。
可涛涛立即把他推开:“我不让你搂,你太难闻了。”
是的,他身上确有一股很难闻的汗臭味。他天天打扫街道,清理厕所,又没洗过澡,怎能不难闻呢?而他自己却闻不到。
涛涛很快就睡着了。国锐睡不着,灵芝也睡不着。他俩几个月没有在同一个被窝睡过觉了,明天国锐就要走了,今天晚上还能再分开睡吗?灵芝当然能够忍耐,这几个月,她并没有受寡,每过一两个星期,就和许德胜幽会一次。国锐自从被反倒以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