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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散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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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北京曾是金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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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大手笔就是开凿了金口河,引卢沟河水入中都,弥补了莲花池、高粱河两水系水源不足的缺憾,使漕运畅通。《元史*河渠志》引用重开金口河的郭守敬的话:“金时,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卢沟,一支东流,穿西山而出,是谓金口。其水自金口河以东,燕京以北,灌田若干顷,其利不可胜计……今若按视故迹,使水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广京畿之漕。”

    《马可*波罗游记》,提及新都(元大都)与旧都(金中都)只隔着一条河流——有考古者说此乃莲花池附近的金口河。忽必烈筹建“汗八里”,选址时颇费踌躇:本想以金亡后的中都为基础,可占星术士预测此城有不祥之兆,于是决定在河的对岸另建一座新城。土著居民大多被强迫迁往新都,金中都旧城区逐渐荒废。而在其东北郊外,以金夏季行宫太液池(北海)琼华岛为中心修筑的“大汗之城”,却日渐繁荣。

    明清北京的内城,与元大都方位大致相同。在内城与宣南(金中都故址)接壤的地带,至今尚存许多由西南向东北的斜街,最初可能是金之遗民搬家时打通的。在旧城与新都间往返穿梭,为节省力气,必须选择直接距离最近的途径。金中都的街道,元大都的胡同,原本都是横平竖直的——要么东西向,要么南北向。这一特殊地带密集的斜街便尤显突兀。看来只能作此解释:在旧城与新城间开辟的通道(缩短路程的捷径)。元大都的文人雅士,也经常穿越这一段段斜街,去瞻仰金皇城旧宫遗迹。此乃元代一条“旅游热线”:“岁时游览尤以故城为盛。”金之遗老遗少,在断垣残柱间凭吊往事,更容易滋生物是人非、沧桑演变之浩叹。金末元初诗人元好问,亦曾有伤心之旅:“断霞落日天无尽,老树遗台秋更悲。”“但见上金爵,岂知荆棘卧铜驼。”题写的诗句近似于呜咽。亡国之恨并未平复,但也只能托付给衰草残阳了。

    林语堂先生说:“在城市西南角外,在邻近赛马场的白云观附近,是建于十至十一世纪的连绵的土堡垒。更远处,距现在外城西南角八华里之遥处,是金中都的包括西南角一部分在内的延展堡垒。它的建成可上溯至十二世纪。这些乃是北京故址的最早的遗迹,它们比内城墙外北城的蒙古堡垒还要古老。”文中提及的三处残存的城垣,分别属于辽、金、元。金中都在辽南京的基础上拓展:“因辽人宫阙,于内城外筑四城,每城各三里,前后各一门,楼橹池堑一如边城。每城之内立仓敖甲伏库,各穿复道,与内城通。”(见朱彝尊《日下旧闻》) 元大都则彻底推翻了金中都之体制,另起炉灶,平地而起。但首尾相衔的这三个王朝,不约而同地都留下了一小段残破的土垒。看来还是泥土最结实,比金银铜铁、青砖玉石更原始,也更接近永恒。不管契丹的辽,女真的金,还是蒙古的元,皆从泥土中来,又归于泥土。都属于泥做的王国,泥做的江山。当然,再伟大的皇帝,也是泥做的。稍一失手,就会打破,就会还原于虚无与朴素之中。从来就不曾有永远华丽的家族,和不死的人。都是瞬间的闪耀。都是匆匆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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