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不要笑,我年纪大了,身边没个孙儿伴着,竟不安心。如今宝玉出门去了,也就只好找个孙女了。这丫头比不得你们家宝丫头稳重和平,素来是个可恶的,但日常在我身边,也是很能解闷的。”
传统的习俗,家长从来都是贬自家的孩子,赞别家的孩子的,要说贾母说黛玉“可恶”,实不是一次两次,但其中真意,薛姨妈如何听不出来?更不要说其中带着的“黛玉是我们家的”意思了。只是也不好说什么的,只说,“这是老太太谬赞了。”
一时黛玉在贾母身边坐定,宴席便开始了,先喝了两杯,便要行酒令。凤姐儿忙走过来,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
众人都说很是。
黛玉瞧着,知道她已经很累了,却是在贾母耳边说到,“外祖母,既然酒席摆下,鸳鸯姐姐行令,还是让凤姐去边上坐会儿吧。”
贾母也看了看凤姐,知她虽强打精神,不肯落人后,但到底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不宜劳累的。当下笑道,“凤丫头到别处坐一坐去吧,如今身上有了孩子,该做的事也做了,也不用如此拘礼了。”
凤姐行了礼,往边上去了,只是依然不曾坐远,看来是打算随时参与进来。
也就在几乎同时,黛玉感受到了坐在东边第二位的王夫人淡淡扫过来的视线。虽然是小声说话,但让贾母注意到凤姐,是因为她的缘故,王夫人当然能够看到。只是,这代表着她高兴,还是不高兴?黛玉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撇开这些暗地里的事,这场宴席也算是尽欢了。行了酒令,又有龄官等人值风清气爽之时,奏笛吹箫,乐声随风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连酒气也下去了不少。
惟有黛玉,此时才觉得舒心畅意,顺着乐声,自斟了一杯饮下。
贾母拍她道,“虽是暖酒,你身体弱,也莫要多喝了。”
黛玉笑笑,便把酒杯放下了。
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刘姥姥却并不懂得箫管之乐,本来就被凤姐鸳鸯哄骗着闹了笑话,又喝了好些酒,借着酒意,第一次近距离的认真打量了黛玉一番,笑道,“这位姑娘看来连风都禁不住的,但如今喝了许多酒,却脸蛋儿也不见红一下,这酒量可比我们大多了。”
贾母笑道,“姥姥别这样说,我这孙女儿天生身体弱,如今虽好了些,有些东西也要禁一下的。”
旁边薛姨妈也跟着含笑说道,“宝丫头常说,园子里面众姐妹,林姑娘琴艺是最出色不过的,想来这笙笛之声,她也能比我们这些老太太多听出些东西来,故此高兴,才要喝酒的,老太太也别太紧了她。”
刘姥姥便又打量了一番黛玉,笑道,“刚才看这位小姐的闺房,竟布置得如书房一般,如今又通琴艺,看来戏里说的,大家小姐都长得貌如天仙,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果真是有这样事!”
王夫人面色不变,稳重的说,“我们这位姑娘,可是真当得起这番美誉的。”
贾母的眼中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但面上却是笑容如常,“戏里面的事情哪能当真?若能当真,我这老婆子就只好自惭教养无方了。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要说‘琴棋书画’四字,她们几个姐妹竟要加起来才能凑上一副的。”
一边指着黛玉道,“我家大姑娘在家的时候,最善琴,如今她进宫去了,颦丫头可以我都忘了。刚才站在我身后的竟是晴雯。你怎么烦了她来伺候我,自己倒在外面寻乐子,吃东西?”
紫鹃道,“这是她自己要去的,可不怪我。”
黛玉便要向晴雯道一声谢。谁知一转头,却见晴雯只是低着头跟在她身后,默然不语,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奇怪。
“她这是怎么啦?”
“她是个聪明丫头。”紫鹃笑着附到她耳边,“姑娘说我怎么知道你吃的不好?她一出来,就和我说,‘我竟不知道,林姑娘也过得这样艰难’。想来是看到了什么?”
黛玉愣了一会儿。
晴雯从刚才那些话中听出不对来了吗?果然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以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在怡红院内,可以安然高卧。如今知道了这其中的问题,大概日后也能学到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