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见飞马镖局这单镖只是一辆镖车,各人衣饰敝
旧,料想没多大油水,但掌柜的还是上前殷勤接待。徐铮听说没了上房,眉头一皱,正要发
话,趟子手已从里面打了个转出来,说道:“朝南那两间上房不明明空着吗?怎地没了?”
掌柜的赔笑说道:“达官爷见谅。这两间房前天就有人定下了,已付了银子,说好今晚要
用。”徐铮近年来时运不济,走镖常有失闪,因此一肚皮的委屈,听了此言,伸手在帐台上
用力一拍,便要发作。马春花忙拉拉他衣袖,说道:“算啦,胡乱住这么一宵,也就是
了。”
徐铮还真听妻子的话,向掌柜的狠狠瞪了一眼,走进了朝西的小房。马春花拉着两个孩
子,低声道:“这单镖酬金这么微薄,若不对付着使,还得亏本。不住上房,省几钱银子也
是好的。”徐铮道:“话是不错,但我就瞧着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生气。”原来马行空死
后,徐铮和与春花不久成婚,两人接掌了飞马镖局。徐铮的武功威名固然不及师父,而他生
就一副直肚直肠,江湖上的场面结交更是施展不开,三四年中连碰了几次钉子,每次均亏马
春花多方设法,才赔补弥缝了过去。但这么一来,飞马镖局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大买卖是永
不上门的了。这一次有个盐商要送一笔银子上北直隶保定府去,为数只有九千两,托大镖局
带嫌酬金贵,这才交了给飞马镖局。徐铮夫妇向来一同走镖,马春花以家中没可靠的亲人,
放心不下孩子,便带同了出门,谅来这区区九千两银子,在路上也不会有什么风险。胡斐向
镖车望了一眼,走到程灵素房中,说道:“二妹,这对镖头夫妇是我的老相识。”于是将商
家堡中如何跟他们相遇的事简略说了。程灵素道:“你认不认他们?”胡斐道:“待明儿上
了道,到荒僻无人之处,这才上前相认。”程灵素笑道:“荒僻无人之处?啊,那可了不
得!他们不当你这小胡子是劫镖的强人才怪。”胡斐一笑,道:“这枝镖不值得胡大寨主动
手。程二寨主,你瞧如何?”程灵素笑道:“瞧那镖客身上无钱,甚是寒伧。你我兄弟盗亦
有道,不免拍马上前,送他几锭金子便了。”胡斐哈哈一笑。他确是有赠金之心,只是要盘
算个妥善法儿,赠金之时须得不失了敬意。
两人用过晚膳,胡斐回房就寝,睡到中夜,忽听得屋面上喀的一声轻响。他虽在睡梦之
中,仍是立即惊觉,翻身坐起,跨步下炕,听得屋上共有二人。那二人轻轻一击掌,径从屋
面跃落。胡斐站到窗口,心想:“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竟是如此大胆,旁若无人?”伸手
指戳破窗纸,往外张望,见两人都是身穿长衫,手中不执兵刃,推开朝南一间上房的门,便
走了进去,跟着火光一闪,点起灯来。
胡斐心想:“原来这两人识得店主东,不是歹人。”回到炕上,忽听得踢*踢*拖鞋皮
响,店小二走到上房门口,大声喝道:“是谁啊?怎地三更半夜的,也不走大门,就这么窜
了下来?”他口中呼喝,走进上房,一脚刚踏进,便“啊哟”一声大叫,跟着砰的一响,又
是“我的妈啊,打死人啦”叫了起来,原来给人摔了出来,结结实实的跌在院子之中。这么
一吵闹,满店的人全醒了。两个长衫客中一人站在上房门口,大声说道:“我们奉鸡公山王
大寨主之命,今晚踩盘子、劫镖银来着,找的是飞马镖局徐镖头。闲杂人等,事不干己,快
快回房安睡,免得误伤人命。”
徐铮和马春花早就醒了,听他如此叫阵,不由得又惊又怒,心想恁他多厉害的大盗,也
决不能欺到客店中来,这广水又不是小地方,这等无法无天,可就从未见过。徐铮接口大声
道:“姓徐的便在这里,两位相好的留下万儿。”那人大笑道:“你把九千两纹银,一杆镖
旗,双手奉送给大爷,也就是了,问大爷什么万儿?咱们前头见。”说着拍拍两声击掌,两
人飞身上屋。徐铮右手一扬,两枝钢镖激射而上。后面那人回手一抄,一手接住,跟着向下
掷出,当的一声响,火星四溅,一齐落在徐铮身前一尺之处,两枝镖都钉入了院子中的青石
板里,这一手劲办,徐铮就万万不能。只听两人在屋上哈哈大笑,跟着马蹄声响,向北而
去。店中店伙和住客待那两个暴客远去,这才七张八嘴的纷纷议论,有的说快些报官,有的
劝徐铮不如绕道而行。徐铮默不作声,拔起两枚钢镖,回到房中。夫妻俩低声商量,瞧这两
人武功颇为不凡,该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怎会瞧中这一枝小